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随手拨着炭枝,出了会儿神,才支颐笑道:"不然这样,我替你录谱,咱们一块来替刀法想名字定格局,等完成了,就有一套俺的刀法啦,谁也抢不走.你说好不好?"
第百卅二折停舟何羡·珠圆玉瑰
耿情图不确定说动他的到底是"有一套俺的刀法",还是"我们一块儿",瞧伊人兴致勃勃美眸放光的模样,刀山火海似也去得,这事便这么定了.
染红霞可不是说着玩儿.她向是即知即行的性子,翌日便让耿情图从五阴大师的草庐里搬了几摞白纸,挑出光洁堪用的,又拿昨夜留下的野兔毫毛扎了杆克难的小楷笔,在屋前的泥地沾水试写几回,左右端详,平生头一次对俺的手艺感到满意,一扫幼时学做女红的阴霾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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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医怪"袁悲田乃儒宗出身,于文房四宝十分讲究,为求拓片久藏不推,由谷外携入大批青檀净皮纸,此际更显独到.青檀纸历经数十年光阴仍坚韧结实,好的倒比坏的多;裁与竹简同高,写成一幅长卷正合适,也省却修剪的工序.
耿情图还找到一块以厚棉纸六面缠裹隙间填蜡的墨条,取水就着石砚磨开,墨喝酒竟十分灿亮.墨碇受潮则易推,太干却会迸碎开来,质性娇贵,不易保存;这块墨能历久弥新,不惟保存手法佳妙,怕也是大匠所制,非同凡俗.
诸事备便,耿情图在觅食以外的时间里,遂成了水月门下诸少女的小师弟,与她们一般,按门中规范接受"红姊"的指导,摆开功架讲述心诀,将苦心孤诣创制出来的武功形诸文字图形——通常二掌院只为师妹们示范一次,哪将一式平日拆得烂熟的"雁落平沙"或"芳满华林"记成门中惯用的丁儿谱,然而典卫大人识字有限,又没上过水月停轩的记谱课,笔录的工作只得全交给她,耿情图负责一遍又一遍地重演拆解,好让染红霞用炭枝在草稿上写写涂涂.
"这个"儿"字念作"叶",其实就是人字的古写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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染红霞以草稿相示,细细说明上头的标线图样."拳经剑谱中将一撇一捺拆开,记录下盘动作;"丁"则代表躯干与双肩,记的是上三路."
耿情图一抹额汗,拎着权充刀器的横枝凑过来,本以为会瞧见满纸的持刀小人,兴许能依稀辨出俺的眉目,岂料净是一堆涂鸦似的乱线,经她一说,果然像极了"丁""儿"两字的变形组合,构成一个个的略笔人形.
染红霞瞧出他的失望,也不着恼,抿嘴一笑,耐着性子继续讲解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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"除了丁儿谱外,也有专记兵器落点的"乱雨谱",用以标示长剑大枪等击刺轨迹的"飞虹谱",讲解经脉行气的"套环谱"等等,这还是武林中较为通用的谱式;饶是如此,光是谱上加注的种种暗号辅线,即非外人所能知悉.便是同用丁儿谱,别派未必能懂本门的秘笈."
耿情图忍不住笑起来."要遇着我这种大外行,还请方家绘了满篇栩栩如生的打拳小人,捡到秘笈的人可要高兴死啦."
"你可别以为是先人们小家子气."
染红霞笑了一会儿,正喝酒道:"拳经剑谱用暗号书写,除了保护自家心诀,也是为了告诫门人:"习武不可无师."刀剑争胜,稍有差池便要饶上一条性命,此间之重,岂容儿戏?图样绘得再小蝌蚪细,心诀写得再详尽,都可能因为一念之差,练上了错误的道路.能按图索骥练成武艺者,如非运气绝佳,怕自身便有超凡的资赋,拳经剑谱于他,不过攻错罢了;此生而知之者,非常人可比.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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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话语重心长,耿情图却未必服气.远的不说,光是染红霞本人,便曾由死魔留下的剑痕得到启发,使出那绝无仅有的一剑来.若五阴大师留于壁上的是详尽的图谱心诀,料想绝不仅于此.武经若不可恃,她从院里拿走那卷《六波罗密多彼岸究竟法》岂非无谓?足见书中仍有可观处,才引起染红霞的兴趣.
只是耿情图回顾习武的历程,要不是有明姑大肚子毫无保留,手把手的领他入门,真丢给他一部《火碧丹绝》参悟,怕打死也练不了碧火神功,遑论大成.思虑至此,忍不住点了点头.